第五十一章
第五十一章
花了一点时间,在当地找了些会开卡车的司机，十三辆载重车和八辆自卸卡车浩浩荡荡的开向黎阳大学所在的城市。
黎阳暑假的时候在海城是打算学开车的，但是后来因为忙着卖冰淇淋,就给耽误了,所以他现在只能坐在副驾驶里看着旁边不断向后移动的白雪。
他有点后悔，要是早点学会,现在就能少雇一个人了。
到了地方,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，还有几天就过年,黎阳和谭帅他们几个人把兜里都给刮的干干净净，凑够了送车过来的十几个人的工钱。
这些车暂时先停在了本市的运输大队，谭帅出去联系了几家工厂,临近年根,很多都已经放假了，平时随便就能装上的货，现在却困难不少。
即便没凑满几车，谭帅还是让刘凯和另外几个海城一起过来的师傅拉着货先回去过年，过完年再坐过车过来。
这里离B市和海城太远了,如果开着空车回去,几辆车加在一起,油钱和养路费得有好几千,实在是很吓人。
当然,坐火车还是很便宜的,一个人坐硬座从这里到B市十元钱，再花点一到两块钱,就能到海城了。
这些天,忙的兵荒马乱,送走了刘凯他们，黎阳才稍稍松口气。
周乐他爸就把兄弟姐妹都带出来捡垃圾，然后在B市的郊外成立了垃圾回收市场，去各个工厂收他们剩下的废料，再后来，又去海城买地当垃圾场，将一船一船的洋垃圾提炼出各种金属，开始铸造各种配件，赚的盆满钵满。
除了涂林和向宇回家，剩下的三个人都在宿舍看书呢。
“这钱是我从我妈那里拿的，我爸那边太多人盯着了，我不想听他们磨叽。”周乐道：“过完年应该还有，你要的话给我打电话。”
黎阳摇头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知道我跟你谭哥是怎么认识的不？”周乐问黎阳。
本来他们三个都已经在说晚上吃啥了，结果跟着周乐的那个两个大汉，打完电话回来，跟周乐说，他奶奶气昏过去了，全家都去医院了，家里让他立刻回去。
不管桌子上的好东西有多少，总是有人吃的多，有人吃的少，整个家族富裕起来以后，因为觉得分配不公平，兄弟姐妹之间隔阂越来越大，去年周家人一起团聚时候，有人趁着酒劲开始发作，闹的很不好看，最后不欢而散。
冰淇淋是他们从海城出发时带上的，就在不久前，天气很冷，在塑料桶里面冻的梆梆硬。
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……看着周乐坐车离开，黎阳心里感叹道。
那时候的一千多块钱，拿出来都没人敢相信有这么多。
就只剩下了谭帅一个人，黎阳是不愿意他住在招待所的，立刻退房，想要带他回宿舍。
黎阳把谭帅介绍给宿舍的人之后，他们纷纷道谢喊哥，然后各自拿着自己的铁勺子去挖冰淇淋吃。
报纸是海城的报纸，积攒了好几个月，可是不少，用绳子捆了一道又一道，结结实实的放在门后面。
棉被、报纸、冰淇淋、衣服、鞋、帽子……
周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，使劲敲了敲床，“我哪儿分的清楚这些啊，他手里拿着钢筋，他说多少就是多少，我拿了三百出来，你谭哥只收下了二百，然后自己又从抽屉里往外拿零钱。”
除了谭帅，周乐和他的两个跟班也在，周乐爷爷奶奶在隔壁省，每年过年所有在B市的人都会回来过年，离的不远，他开车大半天就能坐在热炕头吃饺子了。
快到两年的时候，老曹让谭帅和一个小学徒修理一台小汽车，不知道怎么的，减震器丢了，修理厂赔了对方不少钱，那个小学徒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，谭帅留在了修理厂，又干了三年。
被子里面是海城棉花厂的新棉花，双人的，差不多八斤半多点。
在回宿舍之前，谭帅和黎阳先去了一趟运输大队，车里面有他带过来的东西。
黎阳和谭帅一进屋，三个人都放下手里的笔，过来帮忙。
黎阳突然就有了兴趣。
“这是啥？”郑清源抱着厚厚的被子，掂了掂，“得有八九斤左右吧，这、这也太重了。”
一年就到头这几天，招待所才冷清一点，谭帅也住在这一间，黎阳打完电话，拎着刚接的开水回来，俩人正在说话。
“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……”周乐躺卧在床上，紧紧的裹着身上的黄棉袄，回忆道：“我刚到垃圾场，还在午睡，他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卖……”
周家跟周乐差不多年纪的人不少，但是他跟那些兄弟尿不到一个壶，他宁愿在冰凉的招待所跟谭帅和黎阳他们一起说些没啥用的话。
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分量的杯子，三个人轮流摸一摸，抱一抱，虽然他们盖不上，但是也感觉到很暖和。
误打误撞的，俩人就这样认识了。
谭帅答应在老曹修理厂干满两年，他原本打算到了日子，就去南山那边干活。
“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傻子。”谭帅也在旁边躺着，道：“东西不认识，钱也数不明白。”
“我不愿意回去。”坐在学校招待所床上的周乐这样说道：“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，人凑到一起就跟唱大戏一样，吵的脑仁疼。”
衣服、鞋、手套和帽子都是谭帅从南方新买的，此时先放在木头柜子里面。
十几年前，实行了包产到户，很多人开始离开土地去外面找活干，周乐他爸最开始在工地干活，那时一天工钱一块钱，但是在工地捡建筑垃圾卖就能得一千多块钱。
“我把那些东西放在称上，告诉他废铁六十三斤。”周乐道：“我正在数钱呢，你谭哥拿着一根削尖的钢筋，指着我，让我好好看看。”
一共六桶冰淇淋，黎阳和宿舍的人都有份，因为有两个人不在，他们两个的桶放在窗外就行了。
这次买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，谭帅手里的钱不够，这才给周乐打电话借钱。
叹了口气，周乐冲被子里钻出来，脱下了黄棉袄，换上了呢子大衣，然后跟黎阳和谭帅道别。
周乐的爷爷奶奶孩子非常多，他爷爷的兄弟姐妹也多，整个家族可以说真的是枝繁叶茂，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，好处是有事可以相互帮一把手，坏处就是一个人发迹后，把亲亲故故都带起来，因为一个多挣了，一个少挣了，结果争吵个没完没了。
俩人大包大包的拎着东西，进到了黎阳的宿舍。
“我以为他是要抢劫，就把抽屉里的钱都拿出来，让他赶紧走，就只有这么多了。”周乐哈哈哈的笑了半天，然后才道：“然后你谭哥告诉我，那个不是废铁，是实腹钢窗，我应该给他二百多块钱……”
黎阳的调查也得停下来，他手里还剩下三个工厂，拿着硬币，在公用电话亭里一个个的打过去，其中一个大后天才停工，明天可以去，另外两家约定了年后的时间。
等到谭帅从修理厂出来，周乐他们家的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，谭帅并不想趟这个浑水，决定自己干。
还没吃到冰淇淋，黎阳心里就美滋滋的，他把从学校买的被子叠起来，然后铺上谭帅带过来的，软软的一大堆，趴在上面特别舒服。
刚躺下一会儿，黎阳“腾”的一下坐起来，还好他脑袋顶离上铺还有点距离，要不然这一下脑袋可就受伤了。
“学校的食堂是不是关门了？”黎阳问道。
“这都啥时候了，咱们期末考试完不到一周就关了。”李奇伟有点感冒，说话嗡嗡的，“没事，我们提前买了半箱子挂面，保准能吃到明年开学。”
不管晚饭吃多少，熬夜看书总会饿，他们宿舍有人弄了个电炉子，清汤挂面加上各自从家乡带来的咸菜，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。
“外面应该还有卖菜的……”黎阳站起来，穿上鞋，跟谭帅道：“哥，你先在我床上睡一觉，我出去买点东西。”
谭帅要跟他一起，黎阳就问其他三个人想吃啥，自己一起买回来。
得到的统一回复是“肉”。
黎阳摸了一把自己的新被子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宿舍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外面又下起了雪，谭帅紧了紧衣服领子，黎阳在花坛旁边忙乎了半天，然后跑到谭帅的身边，“哥，我有个好东西给你。”
谭帅伸手出来，黎阳把攥的结结实实的雪球放在上面。
谭帅拿着雪球把玩了一会儿，然后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黎阳，把雪球放在他脖子那里，道：“好东西也要分给你。”
黎阳“嗖”的一下挣脱了他的手，快步往前跑，谭帅迈着长腿在后面追……
俩人一路跑到菜市场，黎阳的脖子后面湿凉一片，谭帅的手上也沾染着雪水。
“真有好东西！”黎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：“里面是一粒珍贵的花籽，黄金花，学名菊花……”
还没说完，黎阳就浑身颤唞起来，因为谭帅冰凉的手钻进了他的腰间，连一层衣服都没隔着，而且还有向下的趋势。
“我错了……”黎阳气若游丝的道：“谭哥，大人有大量，原谅我这一次吧。”
因为菜市场的人太多了，俩人被迫将手放下来，黎阳从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这是一个装奶粉的袋子，只剪掉了一个小口，被洗干净后，里面是他平时放进来的零镚子。
没有办法，俩人的钱都花没了，这是最后的积蓄。
用这些钱，黎阳买了面、芹菜、羊肉……
过年的时候，附近的职工都在买东西，卖鱼的地方尤其忙，一堆堆的鱼被从冰块中砸出来，然后放在秤上。
黎阳多看了那些鱼几眼，谭帅冲着那边走过去，黎阳赶紧从后面拉住他，“谭哥，没钱了……”
钱是没有了，但是人还能卖卖力气。
谭帅去跟人说了半天，脱掉外套，换上满是鱼腥的皮围裙，开始干起活来。
见状，黎阳也不着急回去了，把东西放起来，帮着旁边的摊子搬梨。
一直干到晚上，俩人回去的时候，手里多了一条鱼和一兜子梨。
他们拎着东西回去，宿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，“要、要在宿舍做饭吗？”
煮面是煮面，做饭是做饭，虽然都能填饱肚子，但是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。
像是反应快的彭东已经拿着锅去洗了。
因为没有刀，黎阳他们早就让店铺的人把肉和鱼切好了，现在离过年还早，先炖一条鱼，然后吃吃挂面就好了。
虽然宿舍没有油，但是他们带的辣椒酱啥的不少，把鱼块放在锅里焯水，然后郑清源掏出了他包里的冰糖和蒜头，和辣椒酱和咸菜啥的一起煮，盐都不用加，很快，香味就越来越浓。
鱼块刚炖好，六个碗筷就摆好了，然后大家伙想起来两个人不在，又拿下去俩。
黎阳把鱼盛出来，再煮面条，然后把自己的碗给谭帅用，自己拿了小铁盆。
五个人吃了一锅面条，剩下了一堆鱼骨头，心满意足的收拾碗筷，正打饱嗝的时候，门被敲响了。
听到了一声“进”，门从外面开了，伸进来几个脑袋，问道：“你们在吃啥，好香。”
是斜对面的宿舍的人，跟黎阳他们是一个班的。
因为已经吃光，所以吃啥都不重要了，几个也没回家的同学正要失望的离开，黎阳给他们拿了几个梨。
吃完饭，几个人借黎阳的报纸看，主要是看里面的B市的内容，毕竟两个城市离的太近了，新闻上也会体现出来。
“B市那边就是开明的多。”郑清源靠在墙上，一边看一边道：“人家高中生出去摆摊了，大学生都可以把东西卖给外国人。”
“不光学生，还有老师，经商热都已经传播到了学校里面，不少人都辞职去南方掘金了。”
“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，到现在看来，是有利有弊。”
“黎阳，你们海城咋样？”彭东问道，“学生也像B市那样放假的时候摆摊赚钱吗？”
“什么赚钱，那叫感受商品经济对生活的影响……”
被宿舍的三个人盯着看，黎阳道：“别人不知道，我摆过半年多的摊，挺挣钱的，据我观察，正常运行的商贩，收入虽然不稳定，但大部分比工人挣的多。”
“你厉害啊！”三人齐声说道。
“但是我的例子并不是典型，因为谭哥帮了我很多，没有他，我不会那么顺利。”
说着话，黎阳看手里的报纸，正好是对摩托车厂的报道，做为海城老牌企业，脱离其他三个厂子后，俨然成了改革成功的企业先锋。
因为感冒，上铺的李奇伟先睡着了，其他人也把大灯关了，纷纷开了自己的小台灯。
黎阳先跟谭帅一起出去洗漱，回来后，先让谭帅上床。
“黎阳。”彭东小声道：“你去涂林床上睡。”
“不用。”谭帅不知道怎么听到了，道：“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，被子够大。”
黎阳本来也想让谭帅好好休息的，毕竟折腾了这么久，但是听到这话，也就不想换了，正好试试新被子。
新的被子，他要好好盖一盖，躺一躺。
等钻进那暖融融的被子里面时，被厚厚的棉花包围，用脚蹭了蹭新被面，黎阳幸福的眯起了眼睛。
宿舍的床比黎阳和谭帅之前在海城睡的可窄多了，谭帅肩宽，俩人都不能完全并排平躺着，不过这不是个难题，黎阳也能侧着睡。
黎阳把歪着脑袋的台灯拉过来，本来想再看一会儿报纸的，谭帅一把盖在他的眼睛上，“眼睛还要不要了。”
挣扎了一下，黎阳把台灯关掉，放下了报纸。
本来新被子又厚又暖和，现在身边又多了谭帅这个持续发热的大暖炉，黎阳躺了一会儿，小声道：“谭哥，我好像出汗了。”
靠着墙的谭帅伸手，在他脸上摸了摸，“这不是还挺凉的。”
脑袋在被子外面，宿舍凉嗖嗖的，当然不可能热了。
说完，谭帅也意识到了，把手缩回被子，伸手在黎阳的后背划拉了一下，粗糙的触感让黎阳痒的缩成了一团，“不热，正好。”
身体侧过来，谭帅把黎阳揽到自己身边，上下摸了一通，黎阳脸通红，想要挣扎，但是考虑到上面还有个生病的人，只能小声道：“别，别，再折腾，真的要出汗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谭帅终于把手收了回去，宿舍里面挺冷的，出汗受冻，很容易感冒。
晚上，黎阳左边是谭帅，上面和右边都是软软的被子，睡的甭提多香了。
更开心的是，一早起来就有饭吃，虽然依旧是煮面条，但是里面还加了两个蛋，白白嫩嫩的两个，并没有什么破损，自然是出自谭帅的手。
吃完早饭，黎阳感觉太阳都比平时跟光亮几分。
本来以为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谭帅了，没想到竟然能够一起过年，黎阳可高兴坏了！
但是他显然高兴的有点早，在提出来要学车的时候，谭帅就带他去了运输大队，之后的事情就有些惨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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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了一点时间,在当地找了些会开卡车的司机，十三辆载重车和八辆自卸卡车浩浩荡荡的开向黎阳大学所在的城市。
黎阳暑假的时候在海城是打算学开车的，但是后来因为忙着卖冰淇淋,就给耽误了,所以他现在只能坐在副驾驶里看着旁边不断向后移动的白雪。
他有点后悔，要是早点学会,现在就能少雇一个人了。
到了地方,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，还有几天就过年,黎阳和谭帅他们几个人把兜里都给刮的干干净净，凑够了送车过来的十几个人的工钱。
这些车暂时先停在了本市的运输大队，谭帅出去联系了几家工厂,临近年根,很多都已经放假了，平时随便就能装上的货，现在却困难不少。
即便没凑满几车，谭帅还是让刘凯和另外几个海城一起过来的师傅拉着货先回去过年，过完年再坐过车过来。
这里离B市和海城太远了,如果开着空车回去,几辆车加在一起,油钱和养路费得有好几千,实在是很吓人。
当然,坐火车还是很便宜的,一个人坐硬座从这里到B市十元钱，再花点一到两块钱,就能到海城了。
这些天,忙的兵荒马乱,送走了刘凯他们，黎阳才稍稍松口气。
周乐他爸就把兄弟姐妹都带出来捡垃圾，然后在B市的郊外成立了垃圾回收市场，去各个工厂收他们剩下的废料，再后来，又去海城买地当垃圾场，将一船一船的洋垃圾提炼出各种金属，开始铸造各种配件，赚的盆满钵满。
除了涂林和向宇回家，剩下的三个人都在宿舍看书呢。
“这钱是我从我妈那里拿的，我爸那边太多人盯着了，我不想听他们磨叽。”周乐道：“过完年应该还有，你要的话给我打电话。”
黎阳摇头，“不知道。”
“知道我跟你谭哥是怎么认识的不？”周乐问黎阳。
本来他们三个都已经在说晚上吃啥了，结果跟着周乐的那个两个大汉，打完电话回来，跟周乐说，他奶奶气昏过去了，全家都去医院了，家里让他立刻回去。
不管桌子上的好东西有多少，总是有人吃的多，有人吃的少，整个家族富裕起来以后，因为觉得分配不公平，兄弟姐妹之间隔阂越来越大，去年周家人一起团聚时候，有人趁着酒劲开始发作，闹的很不好看，最后不欢而散。
冰淇淋是他们从海城出发时带上的，就在不久前，天气很冷，在塑料桶里面冻的梆梆硬。
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……看着周乐坐车离开，黎阳心里感叹道。
那时候的一千多块钱，拿出来都没人敢相信有这么多。
就只剩下了谭帅一个人，黎阳是不愿意他住在招待所的，立刻退房，想要带他回宿舍。
黎阳把谭帅介绍给宿舍的人之后，他们纷纷道谢喊哥，然后各自拿着自己的铁勺子去挖冰淇淋吃。
报纸是海城的报纸，积攒了好几个月，可是不少，用绳子捆了一道又一道，结结实实的放在门后面。
棉被、报纸、冰淇淋、衣服、鞋、帽子……
周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，使劲敲了敲床，“我哪儿分的清楚这些啊，他手里拿着钢筋，他说多少就是多少，我拿了三百出来，你谭哥只收下了二百，然后自己又从抽屉里往外拿零钱。”
除了谭帅，周乐和他的两个跟班也在，周乐爷爷奶奶在隔壁省，每年过年所有在B市的人都会回来过年，离的不远，他开车大半天就能坐在热炕头吃饺子了。
快到两年的时候，老曹让谭帅和一个小学徒修理一台小汽车，不知道怎么的，减震器丢了，修理厂赔了对方不少钱，那个小学徒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过，谭帅留在了修理厂，又干了三年。
被子里面是海城棉花厂的新棉花，双人的，差不多八斤半多点。
在回宿舍之前，谭帅和黎阳先去了一趟运输大队，车里面有他带过来的东西。
黎阳和谭帅一进屋，三个人都放下手里的笔，过来帮忙。
黎阳突然就有了兴趣。
“这是啥？”郑清源抱着厚厚的被子，掂了掂，“得有八九斤左右吧，这、这也太重了。”
一年就到头这几天，招待所才冷清一点，谭帅也住在这一间，黎阳打完电话，拎着刚接的开水回来，俩人正在说话。
“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……”周乐躺卧在床上，紧紧的裹着身上的黄棉袄，回忆道：“我刚到垃圾场，还在午睡，他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卖……”
周家跟周乐差不多年纪的人不少，但是他跟那些兄弟尿不到一个壶，他宁愿在冰凉的招待所跟谭帅和黎阳他们一起说些没啥用的话。
头一次看到这么有分量的杯子，三个人轮流摸一摸，抱一抱，虽然他们盖不上，但是也感觉到很暖和。
误打误撞的，俩人就这样认识了。
谭帅答应在老曹修理厂干满两年，他原本打算到了日子，就去南山那边干活。
“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傻子。”谭帅也在旁边躺着，道：“东西不认识，钱也数不明白。”
“我不愿意回去。”坐在学校招待所床上的周乐这样说道：“我们家七大姑八大姨，人凑到一起就跟唱大戏一样，吵的脑仁疼。”
衣服、鞋、手套和帽子都是谭帅从南方新买的，此时先放在木头柜子里面。
十几年前，实行了包产到户，很多人开始离开土地去外面找活干，周乐他爸最开始在工地干活，那时一天工钱一块钱，但是在工地捡建筑垃圾卖就能得一千多块钱。
“我把那些东西放在称上，告诉他废铁六十三斤。”周乐道：“我正在数钱呢，你谭哥拿着一根削尖的钢筋，指着我，让我好好看看。”
一共六桶冰淇淋，黎阳和宿舍的人都有份，因为有两个人不在，他们两个的桶放在窗外就行了。
这次买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，谭帅手里的钱不够，这才给周乐打电话借钱。
叹了口气，周乐冲被子里钻出来，脱下了黄棉袄，换上了呢子大衣，然后跟黎阳和谭帅道别。
周乐的爷爷奶奶孩子非常多，他爷爷的兄弟姐妹也多，整个家族可以说真的是枝繁叶茂，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，好处是有事可以相互帮一把手，坏处就是一个人发迹后，把亲亲故故都带起来，因为一个多挣了，一个少挣了，结果争吵个没完没了。
俩人大包大包的拎着东西，进到了黎阳的宿舍。
“我以为他是要抢劫，就把抽屉里的钱都拿出来，让他赶紧走，就只有这么多了。”周乐哈哈哈的笑了半天，然后才道：“然后你谭哥告诉我，那个不是废铁，是实腹钢窗，我应该给他二百多块钱……”
黎阳的调查也得停下来，他手里还剩下三个工厂，拿着硬币，在公用电话亭里一个个的打过去，其中一个大后天才停工，明天可以去，另外两家约定了年后的时间。
等到谭帅从修理厂出来，周乐他们家的人已经闹的不可开交，谭帅并不想趟这个浑水，决定自己干。
还没吃到冰淇淋，黎阳心里就美滋滋的，他把从学校买的被子叠起来，然后铺上谭帅带过来的，软软的一大堆，趴在上面特别舒服。
刚躺下一会儿，黎阳“腾”的一下坐起来，还好他脑袋顶离上铺还有点距离，要不然这一下脑袋可就受伤了。
“学校的食堂是不是关门了？”黎阳问道。
“这都啥时候了，咱们期末考试完不到一周就关了。”李奇伟有点感冒，说话嗡嗡的，“没事，我们提前买了半箱子挂面，保准能吃到明年开学。”
不管晚饭吃多少，熬夜看书总会饿，他们宿舍有人弄了个电炉子，清汤挂面加上各自从家乡带来的咸菜，味道也是非常不错的。
“外面应该还有卖菜的……”黎阳站起来，穿上鞋，跟谭帅道：“哥，你先在我床上睡一觉，我出去买点东西。”
谭帅要跟他一起，黎阳就问其他三个人想吃啥，自己一起买回来。
得到的统一回复是“肉”。
黎阳摸了一把自己的新被子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宿舍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外面又下起了雪，谭帅紧了紧衣服领子，黎阳在花坛旁边忙乎了半天，然后跑到谭帅的身边，“哥，我有个好东西给你。”
谭帅伸手出来，黎阳把攥的结结实实的雪球放在上面。
谭帅拿着雪球把玩了一会儿，然后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黎阳，把雪球放在他脖子那里，道：“好东西也要分给你。”
黎阳“嗖”的一下挣脱了他的手，快步往前跑，谭帅迈着长腿在后面追……
俩人一路跑到菜市场，黎阳的脖子后面湿凉一片，谭帅的手上也沾染着雪水。
“真有好东西！”黎阳上气不接下气的道：“里面是一粒珍贵的花籽，黄金花，学名菊花……”
还没说完，黎阳就浑身颤唞起来，因为谭帅冰凉的手钻进了他的腰间，连一层衣服都没隔着，而且还有向下的趋势。
“我错了……”黎阳气若游丝的道：“谭哥，大人有大量，原谅我这一次吧。”
因为菜市场的人太多了，俩人被迫将手放下来，黎阳从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，这是一个装奶粉的袋子，只剪掉了一个小口，被洗干净后，里面是他平时放进来的零镚子。
没有办法，俩人的钱都花没了，这是最后的积蓄。
用这些钱，黎阳买了面、芹菜、羊肉……
过年的时候，附近的职工都在买东西，卖鱼的地方尤其忙，一堆堆的鱼被从冰块中砸出来，然后放在秤上。
黎阳多看了那些鱼几眼，谭帅冲着那边走过去，黎阳赶紧从后面拉住他，“谭哥，没钱了……”
钱是没有了，但是人还能卖卖力气。
谭帅去跟人说了半天，脱掉外套，换上满是鱼腥的皮围裙，开始干起活来。
见状，黎阳也不着急回去了，把东西放起来，帮着旁边的摊子搬梨。
一直干到晚上，俩人回去的时候，手里多了一条鱼和一兜子梨。
他们拎着东西回去，宿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，“要、要在宿舍做饭吗？”
煮面是煮面，做饭是做饭，虽然都能填饱肚子，但是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。
像是反应快的彭东已经拿着锅去洗了。
因为没有刀，黎阳他们早就让店铺的人把肉和鱼切好了，现在离过年还早，先炖一条鱼，然后吃吃挂面就好了。
虽然宿舍没有油，但是他们带的辣椒酱啥的不少，把鱼块放在锅里焯水，然后郑清源掏出了他包里的冰糖和蒜头，和辣椒酱和咸菜啥的一起煮，盐都不用加，很快，香味就越来越浓。
鱼块刚炖好，六个碗筷就摆好了，然后大家伙想起来两个人不在，又拿下去俩。
黎阳把鱼盛出来，再煮面条，然后把自己的碗给谭帅用，自己拿了小铁盆。
五个人吃了一锅面条，剩下了一堆鱼骨头，心满意足的收拾碗筷，正打饱嗝的时候，门被敲响了。
听到了一声“进”，门从外面开了，伸进来几个脑袋，问道：“你们在吃啥，好香。”
是斜对面的宿舍的人，跟黎阳他们是一个班的。
因为已经吃光，所以吃啥都不重要了，几个也没回家的同学正要失望的离开，黎阳给他们拿了几个梨。
吃完饭，几个人借黎阳的报纸看，主要是看里面的B市的内容，毕竟两个城市离的太近了，新闻上也会体现出来。
“B市那边就是开明的多。”郑清源靠在墙上，一边看一边道：“人家高中生出去摆摊了，大学生都可以把东西卖给外国人。”
“不光学生，还有老师，经商热都已经传播到了学校里面，不少人都辞职去南方掘金了。”
“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，到现在看来，是有利有弊。”
“黎阳，你们海城咋样？”彭东问道，“学生也像B市那样放假的时候摆摊赚钱吗？”
“什么赚钱，那叫感受商品经济对生活的影响……”
被宿舍的三个人盯着看，黎阳道：“别人不知道，我摆过半年多的摊，挺挣钱的，据我观察，正常运行的商贩，收入虽然不稳定，但大部分比工人挣的多。”
“你厉害啊！”三人齐声说道。
“但是我的例子并不是典型，因为谭哥帮了我很多，没有他，我不会那么顺利。”
说着话，黎阳看手里的报纸，正好是对摩托车厂的报道，做为海城老牌企业，脱离其他三个厂子后，俨然成了改革成功的企业先锋。
因为感冒，上铺的李奇伟先睡着了，其他人也把大灯关了，纷纷开了自己的小台灯。
黎阳先跟谭帅一起出去洗漱，回来后，先让谭帅上床。
“黎阳。”彭东小声道：“你去涂林床上睡。”
“不用。”谭帅不知道怎么听到了，道：“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的，被子够大。”
黎阳本来也想让谭帅好好休息的，毕竟折腾了这么久，但是听到这话，也就不想换了，正好试试新被子。
新的被子，他要好好盖一盖，躺一躺。
等钻进那暖融融的被子里面时，被厚厚的棉花包围，用脚蹭了蹭新被面，黎阳幸福的眯起了眼睛。
宿舍的床比黎阳和谭帅之前在海城睡的可窄多了，谭帅肩宽，俩人都不能完全并排平躺着，不过这不是个难题，黎阳也能侧着睡。
黎阳把歪着脑袋的台灯拉过来，本来想再看一会儿报纸的，谭帅一把盖在他的眼睛上，“眼睛还要不要了。”
挣扎了一下，黎阳把台灯关掉，放下了报纸。
本来新被子又厚又暖和，现在身边又多了谭帅这个持续发热的大暖炉，黎阳躺了一会儿，小声道：“谭哥，我好像出汗了。”
靠着墙的谭帅伸手，在他脸上摸了摸，“这不是还挺凉的。”
脑袋在被子外面，宿舍凉嗖嗖的，当然不可能热了。
说完，谭帅也意识到了，把手缩回被子，伸手在黎阳的后背划拉了一下，粗糙的触感让黎阳痒的缩成了一团，“不热，正好。”
身体侧过来，谭帅把黎阳揽到自己身边，上下摸了一通，黎阳脸通红，想要挣扎，但是考虑到上面还有个生病的人，只能小声道：“别，别，再折腾，真的要出汗了。”
听到这话，谭帅终于把手收了回去，宿舍里面挺冷的，出汗受冻，很容易感冒。
晚上，黎阳左边是谭帅，上面和右边都是软软的被子，睡的甭提多香了。
更开心的是，一早起来就有饭吃，虽然依旧是煮面条，但是里面还加了两个蛋，白白嫩嫩的两个，并没有什么破损，自然是出自谭帅的手。
吃完早饭，黎阳感觉太阳都比平时跟光亮几分。
本来以为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谭帅了，没想到竟然能够一起过年，黎阳可高兴坏了！
但是他显然高兴的有点早，在提出来要学车的时候，谭帅就带他去了运输大队，之后的事情就有些惨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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