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章
第一百章
谭帅最近确实招了一个秘书,是个乌克兰美人，年轻漂亮，十分动人。
在周乐的口中,这位颠倒众生的美女十分中意谭帅,放弃别处更高的薪酬不要，还说要跟着他们一起到海城看看……
周乐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谭帅赶走了,然后俩人说起了正事。
为了实习报告和毕业论文，黎阳需要长时间的呆在实验室里面,下半年，只在海城参加了两次市里组织的会议。
忙碌的时候，偶然黎阳会做一些奇怪的梦。
梦里的长寻坡特别的安静,天色漆黑,他的被子和枕头被扔在了门外面，敲门半天没有人开，透过窗户口，他看到一个黄头发女人在里面，床上躺着的谭帅睡的正熟……
他无法张口,突然,一个好看的面孔贴在玻璃上,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,一字一顿的道：“这是我家,你找谁？”
被吓醒的黎阳猛的坐起身来,满头大汗，心脏跳的很快。
秋末的天气已经凉爽下来,黎阳站起来,想去开窗户,突然想到梦里的画面，心中一悸，没敢靠过去。
床上的黄立安睡的正熟，黎阳看了眼时间，才凌晨两点多。
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开始上班了，厂子里有人看到了黎阳，以为他车子坏了，让他坐到自己车子上，手扶着车头就行。
这个邀请在旅途中已经发出过一次了，这次是看黎阳有没有改变主意。
“啊？”黎阳抬起头，看了一眼陈泽默，又低头看了桌上的本子，果然重复了好几遍。
出了办公楼，风迎面吹来，黎阳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。
第一个包子，黎阳都不知道怎么下嘴的，嘴烫的有点疼，他赶紧喝了一口豆腐脑。
老板立刻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面取出包子，先给黎阳上来，“饿了吧，小心烫。”
不知道出了多少汗，身上特别粘腻，黎阳轻轻打开门。
“有吗？”黎阳并没有意识到，只说：“那我这两天不进车间了。”
“没事，没问题。”黎阳赶紧道。
这里跟黎阳第一次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，从前都是谭帅和各种机器的地盘，现在腾出一半来办公，那些小钻机和小割床都被放在了最里面。
虽然跟着谭帅学了一阵子，但是黎阳可没有那么好的能耐，上次从篮子里挑拣出一块被泥巴包裹住的机械表，上个月，用了一些功夫才把锈迹完全除尽。
这也是一块西马的黄铜怀表，跟黎阳一直用的一样，只不过被制造的年份不同。
黎阳嘴巴嚼东西的动作一顿，没说话。
黎阳当然是站在涂林这边的，跟涂爸爸说，计算机信息是未来最热门的方向，人家发达国家都已经研究的很深入了，进入这一行没有错，更何况他还喜欢。
“现在这种事情可不少，你们农机厂一个老师傅的儿子不是去外国留学了吗，毕业就带回来一个金头发媳妇……”
包子没吃完，黎阳又带了回去。
可能是报纸和会议开多了，黎阳通过各个方面说服了涂爸爸，后来涂林给黎阳打电话，说是回学校的时候请他吃猪肘子，黎阳告诉他，把猪肘子换成猪骨头，涂林再三犹豫之后，同意了。
跟打更的招呼了一声，黎阳进了屋子。
这个时候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，老板坐在黎阳的旁边歇口气，“谭帅还没回来呢，他去了那个什么俄国，这都多长时间了？”
黎阳揣着两块表，跟人打过招呼后，骑着自行车往回走，顶风骑了一路，因为肚子太饿了，长寻坡后半段爬不上去，不得不下来推着走。
装了一次，转动发条后，指针没动，等了不到一秒钟，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。
看了半天书的陈泽默抬起头，走到他身后，看了一会儿，开口问道：“这数据有什么问题吗，你算了四五遍了。”
打开灯，屋子里面骤然亮起来，黎阳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，然后走到里面。
做了一天实验，晚上黎阳回来处理实验数据，他计算了半天，用的纸越来越多。
除了黎阳，他们宿舍的另外两个人也受到了邀请，涂林也在其中，但是他不打算进工厂和企业，依旧只对电脑感兴趣。
心无旁骛的将各种转轮和螺丝装好，随着他的动作，“CYMA”几个字母在表盘上十分明显。
“半年多了。”肚子里有了东西，黎阳放慢了吃饭的速度，“过年回来，不过那边事情不少，还得再过去。”
用自己的怀表跟这块校准了时间，外面陆续传来动静，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。
里面的铁桌子上放着几个托盘，盘子里有他上次过来清理的大小零件，最大的是主甲板，最小的是分轮管，零零碎碎的一堆。
虽然还有半年多才毕业，但是不少单位已经开始指明要人，黎阳也收到了一个国企的邀请，对方正是上次一起去美国检测材料中的带头老大。
天上的月亮很大，星星也多，十分明亮，黎阳骑着自行车原本是想长寻坡的家看看，但是好久没回去，巷子里面堆了不少东西，刚进去就差点被撞到，黎阳不得不换掉了车头。
因为这个，他家里十分难受，涂林的爸爸特意给黎阳打过电话，希望他能劝劝涂林。
“去南山了一趟。”黎阳赶紧要了包子和豆浆，比平时多点了两个。
黎阳这个时候都能闻到前面摊子的香味了，有了点力气，上到车子，一鼓作气的骑到早点摊子跟前。
自行车从长寻坡一路向下，等到了南山，黎阳身上的汗全都凉了下来。
“还要再去啊。”老板砸吧砸吧嘴，“在那边待那么久，不会带回来一个外国媳妇吧。”
黎阳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，表示了感谢和婉拒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陈泽默看着黎阳，“白天的时候就走神。”
回到厂子，黎阳没有立刻去实验室，拿着今天的报纸看了一会儿，然后又拆开了昨天收到的信。
这里的人都很熟悉，问黎阳，“咋从那边回来的？”
明亮的灯光下，黎阳先去洗好手，擦干净，然后坐下来开始安装。
又交付了一批压缩机，这次数量虽然不大，但是年前款项就能完全打过来，邵然已经跟黎阳商量，过年是不是继续发煤。
工厂过年过节会发福利，去年是谭帅接受农机厂的第一年，给在职工人发的煤和苹果，给退休工人发的煤。
今年工厂虽然产值比去年高，但是依旧没有盈利，只能说亏损的比去年少，夏天的时候已经跟煤矿订好了煤，早点发，早点用。
黎阳同意了，他也想把工厂的事情能处理的先处理了，等到谭帅回来，起码能歇一歇。
就这样，农机一厂和车队的过年的节礼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发。
等到事情忙活的差不多了，十二月份开始四处去要货款，这个时候成产任务不咋重了，黎阳接到了俄罗斯那边的电话，说是谭帅过年不回去了。
电话是周乐打的，说是谭帅跟着叶列娜去她的老家了，年前回不来。
叶列娜就是谭帅在俄罗斯的合资公司的秘书。
周乐用很微妙的语气说话，黎阳并没有多问什么，只说海城这边都很顺利，不用担心。
挂了电话，黎阳照常去做实验，他的论文已经写了一大半了，还有一些尾巴需要完善。
一般来说，论文需要独自完成，虽然黎阳已经很注意了，但是陈泽默还是帮了不少忙，他问学校的老师，老师说这种范围之内的帮忙可以，黎阳就放心了。
周一上午，工厂例行要开会，有经理主持，黎阳在旁边听就好了。
每年的这个月份，海城的风都很大，风灌进炉筒里面，炉子火并不旺盛，黑色的油从缝隙里滴下来，会议室的人穿的的严实，也并不咋暖和。
太阳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，会议到十一点多，外面的天色依旧有些暗沉。
等到会议结束了，大家伙陆续往外走，黎阳来到了孔国庆的跟前，“经理，我要请假。”
黎阳现在在厂子里没有啥职务，但是会参与所有重要的事情，情况比较特殊，孔国庆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，“你尽管去忙，有事打电话。”
本来想把黄立安托付给陈泽默和邵然，黎阳还有点不放心，提前问黄立安是留在家里，还是跟自己一起去。
黄立安小朋友还是想要跟着，黎阳就带着他去学校里请假，然后俩人坐汽车去了B市。
虽然黎阳提前给了钱，但是多了一个黄立安，办手续还有点时间，黎阳先回家。
四合院里面，农机厂的人和东西都已经搬走了，显得特别的空荡，黎大刚把坏掉的房顶修补了一下，很多屋子虽然不住，但也打扫干净。
跟住满了人的大杂院相比，这里十分幽静，老树掉光了叶子，冬天少了些烟火气。
黄立安穿着嫩黄色的羽绒服，被包裹的像是一个球，刮风的时候黎阳得抓紧，生怕他被刮丢了。
黎阳回到家里，抱着妞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，小丫头还认得他，口齿不清的喊着“叔叔”，黎阳纠正她，应该叫舅舅。
小丫头改口叫舅舅，黎阳碰了碰她软乎乎的小脸蛋。
小丫头并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，被一家人围着，咯咯的笑个不停。
可能是看到黄立安只比自己大一点，妞妞喜欢伸手拉黄立安，黄立安还给她带了礼物，是很好看的头绳，只是小丫头的头发太软了，扎不上。
肖欣欣白天累的腰背酸痛，回来一看到女儿，疲劳一扫而光，抱着小女儿，满脸都是笑。
看着表姐现在的精神头，黎阳想，她从海城来B市的决定可能是对的，跟从前相比，完全不同了。
虽然黎阳和黄立安从海城来，但是肖欣欣见到他们丝毫没有问起马东利，说的都是生意的事情。
跟家里人吃了两顿饭，睡了一觉，第二天，黎阳拿到了东西，和黄立安坐车去了飞机场。
因为天气的缘故，他们买的这趟航班推迟了，黎阳和黄立安等了两个多小时，买了两袋子饼干充饥。
如果时间短还可以忍忍，这趟飞机要飞好久，饿着肚子不是明智之举。
到了后半夜，他们终于登上了飞机，黄立安很兴奋的看着窗户外面，四处黑漆漆的，只有零星的灯光。
“没事，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。”黎阳安慰他。
小孩子心情特别好安抚，黎阳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飞机结构图，黄立安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。
伴随着引擎发动，飞机升到了空中，黄立安紧紧的抓住黎阳的手，黎阳的力道也不轻，从前后左右响起的惊呼声中，黎阳知道，这起飞的动作应该很生猛。
当然，更生猛的是他们准时抵达了莫斯科。
刚下飞机，就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，强风袭来，羽绒服都被吹瘪了。
到了异国他乡，语言不通，黎阳没去坐公交车，拉着黄立安去计程车。
黎阳拿着国立历史博物馆的彩页过去，司机看了一眼，一脚油门踩下去，车子飞快的蹿出去很远。
一边开车，司机还拿出一个纸盒子，盒子里面有各种奖章、勋章和纪念章，用生硬的汉语跟黎阳道：“五美元一个。”
没想到司机不单开车，还要兼职卖东西。
黎阳把盒子拿到后座，他倒是没想买东西，只想让司机赶紧回头看前面的路，别闹出来车祸。
黄立安很节省，并不想乱花钱，所以在下车之前，把看了好久的一个黄色彩蛋给放了回去。
黎阳付车费的时候用的是卢布，另外多给了五美元，拿起了那个蛋放到黄立安的口袋里。
虽然这个不能补偿看不到的云彩和蓝天，起码能让小孩子高兴高兴，这种彩蛋是手工绘制的，不是批量成产，不好买到一模一样的……
不过，五美元可真是不便宜。
早上的莫斯科天空阴沉，云层很厚，天上有零星的雪花落下，脚下没有清扫的地方，白雪没过脚腕。
风像是刀子一样锋利，黎阳弯腰把黄立安的围巾弄好，沿着街道往里走。
虽然天气恶劣，但是首都人来人往，十分热闹，黎阳踏着被踩脏的雪，看着街道的木牌，不用问路，在大教堂后面，找到了地方。
这是一栋很普通的小楼，跟旁边的颜色一样，年岁有些久了，外墙斑驳，门口应该是被扫过，此时只有薄薄的一层雪。
上面悬挂着的层层叠叠的公司牌子，都是中俄双语，上面挂着长短的冰柱，从夹缝中看到熟悉的名字，黄立安高兴道：“大哥他们在这里。”
黎阳点点头，往上看了一眼，牵着黄立安走进楼里。
楼里进出的人不少，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，黄立安在工厂经常看到俄罗斯工程师，冷不丁的看到不一样的，心里还挺好奇。
俩人手牵手到了三楼，这一层有六家公司，黎阳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，敲了敲门。
过了一会儿，有人过来开门，是大毛，他看上去像是还没睡醒，头发都被水打的很湿了，还有一撮倔强的站着，他眼睛还没完全张开，看着不甚明亮的走廊，说道：“请问有预约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黎阳开口说道。
“没有急事的话，请跟我登记一下，等经理出差回来，再给您回复。”大毛张口就来，显然这一套说辞已经说过许多次了。
黄立安忍不住了，像是个烤熟的小面包一样飞扑到大毛的身上，“大哥！”
小面包将他大哥砸倒了，大毛这回终于醒了，还在地上躺着，一把扯下黄立安脸上的围巾，惊喜道：“小安！”
窗帘被打开了，房顶的灯也亮了，楠峰何家兄弟走出来，黎阳看着打着呵欠的周乐，“去哪里登记？”
周乐打到一半的呵欠又生生的咽了回去，“黎、黎阳，你、你咋来了？”
黎阳往屋子里扫了一眼，很简洁的办公室，大大的木桌子，靠墙的一排沙发和书橱，还有几盆生机盎然的绿植。
办公室旁边还有一个小屋子，门半开着，那里应该是他们睡觉的地方。
“过来跟厂长汇报一下工作。”黎阳没有往屏风那边走，道：“他不是忙吗，我就过来了。”
周乐硬是扯出来一个笑，“来之前咋不说一声呢，我们好去接你。”
“怕耽误你们工作。”黎阳站着没动。
“没事，没事，我们刚派完货，现在没啥事做。”周乐急忙道：“饿了吗，我给你们叫点吃的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黄立安坐在沙发上，大毛已经拿了一堆零食堆在弟弟跟前，全都打开了袋子，催促道：“吃，不喜欢的给大哥，大哥啥都不嫌乎。”
“谭帅和叶列娜有事，得一阵子才能回来……”周乐给黎阳泡方便面，水不够热，半天也没泡好。
面还没泡开，黎阳就开始吃起来，七八个小时的飞机，他肚子里确实没啥东西了。
吃完，黎阳才问：“崔磊呢？”
“他、他也……”
“他出去了，等会就能回来。”周乐打断了大毛的话，冲黎阳笑道：“你们累不累，先睡一觉，等晚点我带你们在莫斯科四处转转。上次拉机器，你都没过来，周哥领你们去赌场长长见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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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周乐的口中,这位颠倒众生的美女十分中意谭帅,放弃别处更高的薪酬不要，还说要跟着他们一起到海城看看……
周乐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谭帅赶走了,然后俩人说起了正事。
为了实习报告和毕业论文，黎阳需要长时间的呆在实验室里面,下半年，只在海城参加了两次市里组织的会议。
忙碌的时候，偶然黎阳会做一些奇怪的梦。
梦里的长寻坡特别的安静,天色漆黑,他的被子和枕头被扔在了门外面，敲门半天没有人开，透过窗户口，他看到一个黄头发女人在里面，床上躺着的谭帅睡的正熟……
他无法张口,突然,一个好看的面孔贴在玻璃上,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,一字一顿的道：“这是我家,你找谁？”
被吓醒的黎阳猛的坐起身来,满头大汗，心脏跳的很快。
秋末的天气已经凉爽下来,黎阳站起来,想去开窗户,突然想到梦里的画面，心中一悸，没敢靠过去。
床上的黄立安睡的正熟，黎阳看了眼时间，才凌晨两点多。
这个时间已经有人开始上班了，厂子里有人看到了黎阳，以为他车子坏了，让他坐到自己车子上，手扶着车头就行。
这个邀请在旅途中已经发出过一次了，这次是看黎阳有没有改变主意。
“啊？”黎阳抬起头，看了一眼陈泽默，又低头看了桌上的本子，果然重复了好几遍。
出了办公楼，风迎面吹来，黎阳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。
第一个包子，黎阳都不知道怎么下嘴的，嘴烫的有点疼，他赶紧喝了一口豆腐脑。
老板立刻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面取出包子，先给黎阳上来，“饿了吧，小心烫。”
不知道出了多少汗，身上特别粘腻，黎阳轻轻打开门。
“有吗？”黎阳并没有意识到，只说：“那我这两天不进车间了。”
“没事，没问题。”黎阳赶紧道。
这里跟黎阳第一次来时有了不小的变化，从前都是谭帅和各种机器的地盘，现在腾出一半来办公，那些小钻机和小割床都被放在了最里面。
虽然跟着谭帅学了一阵子，但是黎阳可没有那么好的能耐，上次从篮子里挑拣出一块被泥巴包裹住的机械表，上个月，用了一些功夫才把锈迹完全除尽。
这也是一块西马的黄铜怀表，跟黎阳一直用的一样，只不过被制造的年份不同。
黎阳嘴巴嚼东西的动作一顿，没说话。
黎阳当然是站在涂林这边的，跟涂爸爸说，计算机信息是未来最热门的方向，人家发达国家都已经研究的很深入了，进入这一行没有错，更何况他还喜欢。
“现在这种事情可不少，你们农机厂一个老师傅的儿子不是去外国留学了吗，毕业就带回来一个金头发媳妇……”
包子没吃完，黎阳又带了回去。
可能是报纸和会议开多了，黎阳通过各个方面说服了涂爸爸，后来涂林给黎阳打电话，说是回学校的时候请他吃猪肘子，黎阳告诉他，把猪肘子换成猪骨头，涂林再三犹豫之后，同意了。
跟打更的招呼了一声，黎阳进了屋子。
这个时候吃饭的人已经不多了，老板坐在黎阳的旁边歇口气，“谭帅还没回来呢，他去了那个什么俄国，这都多长时间了？”
黎阳揣着两块表，跟人打过招呼后，骑着自行车往回走，顶风骑了一路，因为肚子太饿了，长寻坡后半段爬不上去，不得不下来推着走。
装了一次，转动发条后，指针没动，等了不到一秒钟，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。
看了半天书的陈泽默抬起头，走到他身后，看了一会儿，开口问道：“这数据有什么问题吗，你算了四五遍了。”
打开灯，屋子里面骤然亮起来，黎阳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，然后走到里面。
做了一天实验，晚上黎阳回来处理实验数据，他计算了半天，用的纸越来越多。
除了黎阳，他们宿舍的另外两个人也受到了邀请，涂林也在其中，但是他不打算进工厂和企业，依旧只对电脑感兴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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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半年多了。”肚子里有了东西，黎阳放慢了吃饭的速度，“过年回来，不过那边事情不少，还得再过去。”
用自己的怀表跟这块校准了时间，外面陆续传来动静，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。
里面的铁桌子上放着几个托盘，盘子里有他上次过来清理的大小零件，最大的是主甲板，最小的是分轮管，零零碎碎的一堆。
虽然还有半年多才毕业，但是不少单位已经开始指明要人，黎阳也收到了一个国企的邀请，对方正是上次一起去美国检测材料中的带头老大。
天上的月亮很大，星星也多，十分明亮，黎阳骑着自行车原本是想长寻坡的家看看，但是好久没回去，巷子里面堆了不少东西，刚进去就差点被撞到，黎阳不得不换掉了车头。
因为这个，他家里十分难受，涂林的爸爸特意给黎阳打过电话，希望他能劝劝涂林。
“去南山了一趟。”黎阳赶紧要了包子和豆浆，比平时多点了两个。
黎阳这个时候都能闻到前面摊子的香味了，有了点力气，上到车子，一鼓作气的骑到早点摊子跟前。
自行车从长寻坡一路向下，等到了南山，黎阳身上的汗全都凉了下来。
“还要再去啊。”老板砸吧砸吧嘴，“在那边待那么久，不会带回来一个外国媳妇吧。”
黎阳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，表示了感谢和婉拒。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陈泽默看着黎阳，“白天的时候就走神。”
回到厂子，黎阳没有立刻去实验室，拿着今天的报纸看了一会儿，然后又拆开了昨天收到的信。
这里的人都很熟悉，问黎阳，“咋从那边回来的？”
明亮的灯光下，黎阳先去洗好手，擦干净，然后坐下来开始安装。
又交付了一批压缩机，这次数量虽然不大，但是年前款项就能完全打过来，邵然已经跟黎阳商量，过年是不是继续发煤。
工厂过年过节会发福利，去年是谭帅接受农机厂的第一年，给在职工人发的煤和苹果，给退休工人发的煤。
今年工厂虽然产值比去年高，但是依旧没有盈利，只能说亏损的比去年少，夏天的时候已经跟煤矿订好了煤，早点发，早点用。
黎阳同意了，他也想把工厂的事情能处理的先处理了，等到谭帅回来，起码能歇一歇。
就这样，农机一厂和车队的过年的节礼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就开始发。
等到事情忙活的差不多了，十二月份开始四处去要货款，这个时候成产任务不咋重了，黎阳接到了俄罗斯那边的电话，说是谭帅过年不回去了。
电话是周乐打的，说是谭帅跟着叶列娜去她的老家了，年前回不来。
叶列娜就是谭帅在俄罗斯的合资公司的秘书。
周乐用很微妙的语气说话，黎阳并没有多问什么，只说海城这边都很顺利，不用担心。
挂了电话，黎阳照常去做实验，他的论文已经写了一大半了，还有一些尾巴需要完善。
一般来说，论文需要独自完成，虽然黎阳已经很注意了，但是陈泽默还是帮了不少忙，他问学校的老师，老师说这种范围之内的帮忙可以，黎阳就放心了。
周一上午，工厂例行要开会，有经理主持，黎阳在旁边听就好了。
每年的这个月份，海城的风都很大，风灌进炉筒里面，炉子火并不旺盛，黑色的油从缝隙里滴下来，会议室的人穿的的严实，也并不咋暖和。
太阳不知道被吹到了哪里，会议到十一点多，外面的天色依旧有些暗沉。
等到会议结束了，大家伙陆续往外走，黎阳来到了孔国庆的跟前，“经理，我要请假。”
黎阳现在在厂子里没有啥职务，但是会参与所有重要的事情，情况比较特殊，孔国庆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，“你尽管去忙，有事打电话。”
本来想把黄立安托付给陈泽默和邵然，黎阳还有点不放心，提前问黄立安是留在家里，还是跟自己一起去。
黄立安小朋友还是想要跟着，黎阳就带着他去学校里请假，然后俩人坐汽车去了B市。
虽然黎阳提前给了钱，但是多了一个黄立安，办手续还有点时间，黎阳先回家。
四合院里面，农机厂的人和东西都已经搬走了，显得特别的空荡，黎大刚把坏掉的房顶修补了一下，很多屋子虽然不住，但也打扫干净。
跟住满了人的大杂院相比，这里十分幽静，老树掉光了叶子，冬天少了些烟火气。
黄立安穿着嫩黄色的羽绒服，被包裹的像是一个球，刮风的时候黎阳得抓紧，生怕他被刮丢了。
黎阳回到家里，抱着妞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，小丫头还认得他，口齿不清的喊着“叔叔”，黎阳纠正她，应该叫舅舅。
小丫头改口叫舅舅，黎阳碰了碰她软乎乎的小脸蛋。
小丫头并不知道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，被一家人围着，咯咯的笑个不停。
可能是看到黄立安只比自己大一点，妞妞喜欢伸手拉黄立安，黄立安还给她带了礼物，是很好看的头绳，只是小丫头的头发太软了，扎不上。
肖欣欣白天累的腰背酸痛，回来一看到女儿，疲劳一扫而光，抱着小女儿，满脸都是笑。
看着表姐现在的精神头，黎阳想，她从海城来B市的决定可能是对的，跟从前相比，完全不同了。
虽然黎阳和黄立安从海城来，但是肖欣欣见到他们丝毫没有问起马东利，说的都是生意的事情。
跟家里人吃了两顿饭，睡了一觉，第二天，黎阳拿到了东西，和黄立安坐车去了飞机场。
因为天气的缘故，他们买的这趟航班推迟了，黎阳和黄立安等了两个多小时，买了两袋子饼干充饥。
如果时间短还可以忍忍，这趟飞机要飞好久，饿着肚子不是明智之举。
到了后半夜，他们终于登上了飞机，黄立安很兴奋的看着窗户外面，四处黑漆漆的，只有零星的灯光。
“没事，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。”黎阳安慰他。
小孩子心情特别好安抚，黎阳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飞机结构图，黄立安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。
伴随着引擎发动，飞机升到了空中，黄立安紧紧的抓住黎阳的手，黎阳的力道也不轻，从前后左右响起的惊呼声中，黎阳知道，这起飞的动作应该很生猛。
当然，更生猛的是他们准时抵达了莫斯科。
刚下飞机，就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，强风袭来，羽绒服都被吹瘪了。
到了异国他乡，语言不通，黎阳没去坐公交车，拉着黄立安去计程车。
黎阳拿着国立历史博物馆的彩页过去，司机看了一眼，一脚油门踩下去，车子飞快的蹿出去很远。
一边开车，司机还拿出一个纸盒子，盒子里面有各种奖章、勋章和纪念章，用生硬的汉语跟黎阳道：“五美元一个。”
没想到司机不单开车，还要兼职卖东西。
黎阳把盒子拿到后座，他倒是没想买东西，只想让司机赶紧回头看前面的路，别闹出来车祸。
黄立安很节省，并不想乱花钱，所以在下车之前，把看了好久的一个黄色彩蛋给放了回去。
黎阳付车费的时候用的是卢布，另外多给了五美元，拿起了那个蛋放到黄立安的口袋里。
虽然这个不能补偿看不到的云彩和蓝天，起码能让小孩子高兴高兴，这种彩蛋是手工绘制的，不是批量成产，不好买到一模一样的……
不过，五美元可真是不便宜。
早上的莫斯科天空阴沉，云层很厚，天上有零星的雪花落下，脚下没有清扫的地方，白雪没过脚腕。
风像是刀子一样锋利，黎阳弯腰把黄立安的围巾弄好，沿着街道往里走。
虽然天气恶劣，但是首都人来人往，十分热闹，黎阳踏着被踩脏的雪，看着街道的木牌，不用问路，在大教堂后面，找到了地方。
这是一栋很普通的小楼，跟旁边的颜色一样，年岁有些久了，外墙斑驳，门口应该是被扫过，此时只有薄薄的一层雪。
上面悬挂着的层层叠叠的公司牌子，都是中俄双语，上面挂着长短的冰柱，从夹缝中看到熟悉的名字，黄立安高兴道：“大哥他们在这里。”
黎阳点点头，往上看了一眼，牵着黄立安走进楼里。
楼里进出的人不少，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，黄立安在工厂经常看到俄罗斯工程师，冷不丁的看到不一样的，心里还挺好奇。
俩人手牵手到了三楼，这一层有六家公司，黎阳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，敲了敲门。
过了一会儿，有人过来开门，是大毛，他看上去像是还没睡醒，头发都被水打的很湿了，还有一撮倔强的站着，他眼睛还没完全张开，看着不甚明亮的走廊，说道：“请问有预约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黎阳开口说道。
“没有急事的话，请跟我登记一下，等经理出差回来，再给您回复。”大毛张口就来，显然这一套说辞已经说过许多次了。
黄立安忍不住了，像是个烤熟的小面包一样飞扑到大毛的身上，“大哥！”
小面包将他大哥砸倒了，大毛这回终于醒了，还在地上躺着，一把扯下黄立安脸上的围巾，惊喜道：“小安！”
窗帘被打开了，房顶的灯也亮了，楠峰何家兄弟走出来，黎阳看着打着呵欠的周乐，“去哪里登记？”
周乐打到一半的呵欠又生生的咽了回去，“黎、黎阳，你、你咋来了？”
黎阳往屋子里扫了一眼，很简洁的办公室，大大的木桌子，靠墙的一排沙发和书橱，还有几盆生机盎然的绿植。
办公室旁边还有一个小屋子，门半开着，那里应该是他们睡觉的地方。
“过来跟厂长汇报一下工作。”黎阳没有往屏风那边走，道：“他不是忙吗，我就过来了。”
周乐硬是扯出来一个笑，“来之前咋不说一声呢，我们好去接你。”
“怕耽误你们工作。”黎阳站着没动。
“没事，没事，我们刚派完货，现在没啥事做。”周乐急忙道：“饿了吗，我给你们叫点吃的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，黄立安坐在沙发上，大毛已经拿了一堆零食堆在弟弟跟前，全都打开了袋子，催促道：“吃，不喜欢的给大哥，大哥啥都不嫌乎。”
“谭帅和叶列娜有事，得一阵子才能回来……”周乐给黎阳泡方便面，水不够热，半天也没泡好。
面还没泡开，黎阳就开始吃起来，七八个小时的飞机，他肚子里确实没啥东西了。
吃完，黎阳才问：“崔磊呢？”
“他、他也……”
“他出去了，等会就能回来。”周乐打断了大毛的话，冲黎阳笑道：“你们累不累，先睡一觉，等晚点我带你们在莫斯科四处转转。上次拉机器，你都没过来，周哥领你们去赌场长长见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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